翌日,皇帝和他的“男子天团”们自维恩南城门出城,经刚刚完成修缮的德兰大桥跨过维恩湖向南,前往帝国首都米德兰。期间奥尔德维与大祭司一道前往了距离维恩四百里的泽兰王邑旧址,即已覆灭六百余年的泽兰第一帝国首都“泽兰”。皇帝并没有去看残垣断壁的心情,只是因为帝国从去年开始组织了考古队发掘旧王邑,希望能够找到第一帝国留下的典籍,从中了解到镜湖女神所说的“托古思人”和“希德人”的踪迹。
泽兰人对托古思人的了解很少,对希德人更是一无所知。据女神帕维尔亚所说,托古思人和希德人也在为亚代尔的苏醒头疼——即然有共同的敌人,那便是可以团结的对象。圣斯蒂芬征服巴多斯时曾在巴多斯人的口中得知,渡过巴多斯河向西,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中找到由神圣之力滋润的绿洲,托古思人便居住在那里,与传说中的六魔首之一“托古思巨像”及其爪牙对抗,这便是为什么奥尔德维想要在维恩组织探险队寻找巴多斯人的原因。
原本探险队今天就要从维恩出发的,只不过“神之子”埃德文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加入托古思探险队寻找托古思人的踪迹,而皇帝也同意了让埃德文去与托古思人交涉这个提议。于是,罗德里格和他的父亲只好先护送克罗林亲王回到克罗林城,随后在克罗林城等待埃德文自镜湖归国。
只是,埃德文何时能够归国还是个问题。
昨天维恩公爵之子克利佛曾说过奥尔德维很担忧莱恩帝国是否出现了变故,原因在于莱恩人与泽兰人的联系已经中断了二十年。埃德文在和枢密院六长者之一的南部圣堂骑士卢锡安的交流中得知,事实上德兰帝国通向镜湖及莱恩帝国的道路已经全部被阻断了,这才导致了两大帝国联系中断。这一切要归咎于六魔首之一的“德隆毒蟒”,相传德隆毒蟒身长三百多米,身体犹如山峰一般粗壮,可以喷射出致命的毒液和毒雾——见到它的人几乎都死了。德隆毒蟒先前一直安安稳稳的盘踞在德隆高原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近些年来德隆毒蟒开始频繁的下山进入镜湖森林西部袭击过往的商人和探险队,赫特拉人不堪其扰屡次向两大帝国求助,然而两大帝国也对其束手无策。埃德文前往镜湖的路上很有可能遭遇德隆毒蟒的袭击,只能希望手持泽兰之剑拥有神圣之力及女神帕维尔亚祝福的埃德文能够抵挡得住。
然而……事实上,奥尔德维的小算盘是这么打的:距离上一个神子死了已经有四百多年了,新的神子才刚刚出现,也就是说一个神子要四百年,镜湖十二神怎么可能放任四百年才出一个的神子刚出来就被魔首活吃了呢?只要有镜湖十二神在,就算剩下的四大魔首一起来应该也杀不了埃德文,皆大欢喜,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奥尔德维拍着胸脯向克罗林总督马特奥保证他的妹妹莱蒂西亚在去镜湖的路上不会有事,也向圣堂骑士卢锡安保证了他的侄女露西亚的安全。卢锡安坚持要让他的露西亚先和他回一趟费罗总督区做准备,奥尔德维只得同意,于利月10日令圣女露西亚随南部圣堂骑士卢锡安先行回到费罗。埃德文将会在利月11日,于镜湖神祠拔起圣剑泽兰之剑,率维恩骑士团第五圣堂途径费罗前往德兰帝国南部的港口城市马尔-德赛,随后乘船前往赫特拉王国。
在拔起圣剑之前,埃德文被迫成为了德兰骑士团的“VIP客户”——根据皇帝奥尔德维的命令,德兰骑士团大团长狄奥多罗斯及四位副团长成为了埃德文的“私人教练”,唯一的工作便是教这位连剑都没碰过的神子如何使用像泽兰之剑那样的单手剑,顺便学习“骑士六艺”之中的骑马与射箭两项。
“为什么我不能去魔导师学院学用魔法啊!”埃德文这样向专程陪同的督剑官和克罗林总督抱怨。而督剑官是这样回答埃德文的:“埃德文阁下,我相信您一定发现了最近您的左臂魔纹颜色变淡了,按照征服者乔森留下的日记所述,您的魔纹会因神圣之力的影响而逐渐变淡,在一个月之后您的魔纹就会和皮肤的颜色基本重合,到时候您的火属性魔纹除了帮您点燃木柴以外任何事都做不了,您唯一的能力就是使用神圣之力,它的使用方法就需要您亲自去请教镜湖女神了。”
“也就是说我当不了魔导师了?”
“神圣之力比烂大街的魔纹要强得多啊,我妹妹早就不想要她的水魔纹了。”每当埃德文因注定失去成为魔导师的机会而沮丧时,克罗林总督马特奥就会这样安慰他——据总督先生说,在埃德文面前提起嘉悦公主会有奇效。虽然埃德文很好奇为什么嘉悦公主刚刚十六岁就有了魔纹,但他没有向克罗林总督提问,而是打算把这个问题留给嘉悦公主本人来回答。
总之,埃德文是不寂寞的。他从过了德兰大桥开始就被迫跟在皇帝带来的德兰骑士们身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嘉悦公主。在路上的两天是无比充实的,埃德文时不时的就要离开皇帝的队列,和德兰骑士们练习马术,并且学习在马上使用剑和弓。埃德文的表现倒是出人意料,他似乎对骑士六艺之中的骑马、射箭及剑术十分有资质,当皇帝的队列回到首都米德兰时,埃德文已经能够很好的驾驭桀骜不驯的马匹,并且在马上熟练地使用单手剑。
皇帝及神子回到米德兰时正好是利月10日,根据泽兰人的传统,11及它的倍数是吉祥的数字,因此埃德文不需要在米德兰耽误时间,第二天就可以拔起圣剑与两位圣女和维恩第五圣堂踏上前往镜湖的路。
这样的日程安排确实有点紧张。对于埃德文来说,十七岁的青年正值人生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他倒是可以承受接连数天风餐露宿,但身体看起来很柔弱的嘉悦公主莱蒂西亚确实令人担忧,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在极尽奢华的嘉悦宫里住惯了的小公主突然要离开父亲和哥哥的翼庇,和其他陌生人一起前往千里之外的镜湖……她的身体素质让人很是担心,据说克罗林总督已经打算让他的医师全程跟随嘉悦公主了。
傍晚,当埃德文能够熟练使用木质的练习剑和德兰骑士在五分钟内不落下风的时候,大团长狄奥多罗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埃德文因此获准离开骑士团训练场。作为初学者能和帝国精英德兰骑士们过几招并且不落下风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泽兰之剑和泽兰守护之环的帮助,埃德文应该能够克服路上的大多数困难。
啊,是的,“应该”可以……
埃德文脱下了厚重的防护服,快步走出了骑士团训练场。埃德文发誓他再也不会来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每天被迫和一群三十岁左右的健壮男人搏斗,包括大团长在内的德兰骑士们一个接着一个轮流教育……埃德文深刻的领悟到了什么叫“魔鬼训练”,他弱小的心灵需要莱蒂西亚公主来安慰才能好。
埃德文满脑子想着嘉悦公主走出训练场时,迎面撞上了他的“监考官”克罗林总督马特奥。马特奥总督正背着手站在路的正中央,虽然脸上是笑着的,但埃德文认为来者不善,像是冲着他来的——难道是这个死妹控要来斩草除根了?通过那天在圣斯蒂芬广场上的观察,埃德文已经给马特奥总督打上了“死妹控”这个标签。
不过似乎也可以理解,埃德文要是有像嘉悦公主那样可爱的妹妹,恐怕也会成为一个“死妹控”吧……?
“埃德文阁下,等你很久了。”视力不是很好的马特奥总督看清了来人之后便微笑着迎了上去,像皇帝奥尔德维那样和埃德文握了握手以表友好。
握完了手,埃德文和马特奥不约而同地一起呆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之中。埃德文灵机一动,问道:“你……贵姓?”
“我?”马特奥看起来很是吃惊,难道他没有被问过“贵姓”这个问题吗?
“克罗林……”马特奥回答
“克罗林不是一个种族的名字吗?”埃德文又继续追问道
“克罗林王族的姓氏就叫克罗林……”这个问题似乎让场面变得更尴尬了。
埃德文若有所思地小声说着:“原来她全名叫莱蒂西亚·克罗林咯?”
“呃,我妹妹全名应该叫莱蒂西亚·阿尔维斯·克罗林,一个人的名字里应该同时包含母姓和父姓,这是我们的传统,不过一般情况下母姓会省略。”
“这样啊……”埃德文像是知道了什么“核心知识点”一样,认真地点了点头:“刚刚话题跑偏了,找我应该有事的吧?”
“没跑偏,我找你就是为了我妹妹的事,你还要回皇宫的吧?正好我找陛下也有事,我们边走边说。”
两个身高相差无几的男人在夕阳的余辉下,共同漫步在偏僻的小道上。夕阳见证着他们的爱……啊不,革命友谊。双方在“坚决维护嘉悦公主的人身安全及心理健康”这一点上完美达成了共识,双方友好地交换了意见。我们的埃德文万万没有想到,契约之神卢瑟走的时候说的那一句“镜湖十二神与你同在”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真的与他同在。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被卢瑟和其他十一神看得一清二楚。
埃德文与马特奥在米德兰城外不远处的伊斯坦提奥宫内分别,克罗林总督马特奥去了宫内拜访皇帝奥尔德维;埃德文回了他在宫里的临时住所,和因为在镜湖闲来无事又跑来找埃德文聊天的斯蒂芬交流了泽兰守护之环的使用方法和对付德隆毒蟒的窍门及心得。不知不觉中,501年利月11日这个奥尔德维皇帝加冕以来最重要的一天到来了,
德兰帝国皇帝奥尔德维一世继承了他的祖先苦心经营百年的庞大帝国,虽然帝国面临一定的民生问题,但整体上仍是平稳、安定的。他并不需要像他的祖辈那样“闻鸡起舞”,他的仆人们已经准确地了解了皇帝的作息习惯,按照常理,奥尔德维都会在上午八点三十分左右起床。而今天不同,当皇帝最信任的仆人在早上八点三十分进入皇帝的卧房时,奥尔德维早已离开。他从侍女的口中得知,皇帝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和两个禁卫军士兵一起离开伊斯坦提奥宫进入米德兰了。随后他又前往了正殿二层里“神子”埃德文的房间,不料向来喜爱睡懒觉的埃德文也不见了。
目送克罗林的嘉悦公主坐着马车在克罗林总督马特奥的陪同下出了皇宫正门,这位忠诚的仆人意识到,他忙了一早上居然一件事都没有做成。
埃德文从皇帝奥尔德维的“内庭总管”(马夫)那里借来了一匹马,早早地就在米德兰东门前等候了。当埃德文看到姗姗来迟的马特奥总督时,他从怀里拿出德兰骑士团大团长狄奥多罗斯赠送的怀表,现在已经快要九点钟了,这意味着亲爱的嘉悦公主迟到了。
埃德文啊埃德文,你怎么能让嘉悦公主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呢?想到这里,他骑着马进了城,又找到一家正在营业的餐厅吃了一顿饭,随后慢悠悠地去了镜湖神祠,完美的替嘉悦公主担了全场最晚这个令人尴尬的名头。
埃德文刚刚出现在镜湖神祠门前的广场上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德兰骑士团的骑士们从神祠高大的正门开始沿着门的两侧组成人墙,在中间留出了一条大约可以供三匹马同行的路,除了受到皇帝邀请而出席的贵族和要员以外,住在米德兰城内的市民们也都聚集在了这里,甚至还有不少是全家出动的,他们都想来见一见传说中救世的“神之子”长得是什么样子,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现在轮倒自诩脸皮厚的埃德文尴尬了,他居然在至少数千人的围观下迟到了,他能听到不少议论的声音,他们之中有的在讨论长相,有的在讨论迟到的原因,埃德文这是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万众瞩目”。在人群的尽头,除了南部圣堂骑士卢锡安以外的枢密院六长者都到齐了,齐刷刷地站在神祠的门前等候;甚至包括嘉悦公主莱蒂西亚,今天她换了一身礼服,依然是黑色的,她站在她的哥哥马特奥总督的身前。
埃德文很紧张,毕竟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而已,头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场面和阵容如此豪华的出场嘉宾,他的心脏的跳动速度就像刚刚穿着全身板甲绕米德兰城墙跑了三圈那样快。
“请吧,埃德文阁下。”大团长狄奥多罗斯出现在了埃德文的面前,领着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埃德文缓缓步入了高大的镜湖神祠。
“五长者”为埃德文让开了道路,埃德文走在最前,督剑官和现任圣女大祭司紧随其后;在克罗林总督的示意下,嘉悦公主也跟了上去,走在大祭司的身后。可以看出,嘉悦公主平时很少穿礼服,她还不是很习惯拖着长摆走路。
所有人进入神祠后,在祭坛左侧排成四行,全部身穿白色礼服的圣诗班开始了吟诵。虽然埃德文听不懂这些普遍只有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和女孩们在唱什么,但伴随着竖琴悦耳的音色,埃德文仍能清楚地感受到神祠内营造出的神圣感。他站在祭坛下,望向发出穿透了穹顶的紫光的圣剑“泽兰之剑”,素来以“自我中心,毫不负责”自居的埃德文居然产生了浓烈的使命感,走上祭坛拔起圣剑,代表女神帕维尔亚守护整个南部大洲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妈,我有出息了……”埃德文抬起头向左边的窗外望去,那里是北方,是维恩的方向。
几分钟的圣颂结束后,神祠内外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流,他们屏息凝神,像正在与另一只同类决斗的公鸡一样伸长了脖子向神祠内望去,他们看到了埃德文一步一步踏上祭坛的背影。
离泽兰之剑的距离越来越近,埃德文看清了这柄对曾经的他而言仅仅存在于课本和传说故事里的圣剑;埃德文看到了圣剑历经四百年沧桑的剑柄,看到了它通体青色并闪耀着青色光芒的剑刃。当埃德文距圣剑只有咫尺之遥时,他右臂上已经沉寂多日的白色纹路重新散发出了光辉,圣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它那冲天的紫光消散了,耀眼的青光亦消失了。
泽兰之剑是一把单手剑,但出于对圣剑的尊重,埃德文同时用双手握住了它的剑柄,紧紧地握住了它。
“女神帕维尔亚在上,愿镜湖十二神与我同在……”埃德文仰起头,含糊不清地念着,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手上,握住剑柄向上拔起。埃德文那向来都不乏清奇想法的大脑想到,如果这时候他发现无论如何努力,这把剑都拔不出来,那该如何收场?
幸好这只是一个无厘头的假设而已,否则圣女大祭司和皇帝奥尔德维真的要当场化身一座永垂不朽的石像了。
泽兰之剑开始缓缓移动,剑身一点一点的离开它已经沉睡了四百多年的祭坛,圣剑爆发出了它积蓄已久的力量,顿时整个神祠内都被它所发出的金色圣光填满——但这道圣光并不刺眼,而是十分温和,沐浴在温和的圣光中甚至让克罗林总督有了一种他的视力变好了不少的感觉。
剑身完全离开祭坛之际,金黄的圣光回到了圣剑内,它青色的剑刃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埃德文用右手将它高举过头顶,向神祠内外的所有人示意,埃德文便是泽兰之剑的新主人。他闭上了双眼,高声说出了圣剑传达给他的话:“以女神帕维尔亚之名,誓必破除一切黑暗!”只有埃德文身边的极少数人听到了他的下半句话:“……阿剑你不觉得这句话很中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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